二次大戰美軍用 B-17 轟炸東京
它的飛行高度是零式戰機無法攔截的
所以日本需要增產能飛得更高的雷電式
但日本的成年人都去當兵了，就找童工吧
不但從日本找，也從殖民地找
海軍軍方透過台灣總督府分兩批從台灣徵召了八千四百多人
送到東京西南邊的高座海軍工場幫忙製造雷電式
應徵條件是高等科畢業，大約是小學畢業初中程度，在當時那可算是高學歷了
工作期間待遇不錯，做幾年後還會發給他們高中同等學歷證書
這樣分兩批找了八千多位十四五歲的台灣青年
除此之外還有少數幾百位高中畢業生，我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投降了
打仗的時候需要他們造飛機，所以有吃有穿
一旦戰敗自己的老百姓都照顧不了了，只有放牛吃草讓他們自生自滅
渡過了很艱苦的半年多，到了 1946 年六月美軍才調得出船來載他們回台灣
有一批人在回台灣的船上碰到一位長得高高的一直在念書的年輕人，那就是李登輝
回到台灣後因為戰時是替敵人造飛機的所以不敢聲張，默默的渡過了四十幾年
八十年底解嚴以後這批人才敢慢慢出頭彼此聯絡，成立了台灣高座同學會
那段時間裡日本也發生了一件事
海軍飛機工廠當然會被美軍轟炸，有次轟炸死了六個台灣小孩
二十年後當時帶他們的日本技師在附近的廟裡替他們建立了一個慰靈碑
這樣又默默地過了好幾年
有一次當地小學生戶外見學，很詫異發現那裡怎麼會有台灣人的紀念碑
寫到作業本上交上去，校長知道了才查出高座飛機工場這段往事，
跟高座有關的日本人也在日本成立了高座會
不久台日雙方連絡上了，開始了熱烈的交流，很多人開始定期回到日本
高潮是 2005 年他們回到日本領取遲到六十年的畢業證書
很奇怪的是我的父親很少提到這段往事
我只聽他說過戰時在日本當海軍工員，是造飛機的，很苦，沒有東西吃
吃過榨過油的黃豆渣餅，是全世界最難吃的東西，也偷吃過潤滑油
二十歲時被抽調去當陸軍，受訓時沒有槍，用的是削尖的竹竿
主要訓練是挖洞躲在裡面，戰車來時背炸藥出來給它壓，可怕得很
我那時不懂事沒有多問，他死了二十幾年後才想去看看他當兵的地方
那時我在美國，只好請我妹妹去找一位當時跟他在一起也是姓吳的先生
結果慢了幾個月，吳先生已經開始失智了
透過我妹要從一位開始失智的老人身上問出東西是一件相當有趣的經驗
原來開始失智的人不是什麼都會忘記，而是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
但不記得並不是全部忘記，而是會時空錯亂，不同的事會湊在一起，講得煞有介事
所以他所說的每一件事都要反覆推敲決定要不要當作事實
搞到最後我只能確定我父親確實在高座呆過，但其他細節就沒把握了
所以這次到東京要到高座跑一趟
# 1 這是 Youtube 日本電視節目報導他們領取畢業證書時的截圖
高座現在叫大和，以大和車站為中心，西北方是他們當年的宿舍，我知道至少有五大棟
工場在往西一點的地方，做好的飛機就在南邊的厚木機場試飛
厚木機場現在還在用，但宿舍跟工場都不存在了
# 2 同一來源的截圖，看得出來都還是小孩子
# 3 日本人果然很重視洗澡
# 4 從東京到大和要在橫濱轉車，轉相模鐵道，日本鄉下的電車大都長得像這樣
# 5 大和車站前的廣場，蠻空曠的跟在東京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 6 大和車站是中央偏右那個白色的長方形，我們要沿著東西向的鐵道邊往西走
# 7 戰時的設施在戰後應該是拆光了，沒有任何遺跡，我們的目標是圖中央的台灣亭
# 8 這行人徒步區就在鐵道邊，日本公共建設做得很好，我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 9 前晚剛下過雨
# 10 路旁的民宅，不像東京那麼擁擠了，還有停車庫
# 11 接近公園比較偏僻了
# 12 很有整理的花圃
# 13 公園裡的標識，日本走路時間是指認真用力走的時間，我們觀光步調慢多了
# 14 快要到了
# 15 厚木機場的軍機不時飛過，非常大聲
# 16 很不錯看的神社，我們有上去參觀，要爬一大段階梯
# 17 到了，台灣人 1993 年捐贈的
# 18 在五根柱子上寫的句子
# 19 那個圓圈是他們當年的帽徽，大概是機翼跟船錨，兩個功能相反的東西
# 20 亭子不大
# 21 善德寺，就是原來放慰靈碑的地方，是淨土真宗的寺廟
這派可能專做法事，畫面右邊是一片墳墓，淑玲不讓我拍，我想也對
那塊慰靈碑被搬到墳墓之間，我們當然就沒有去看了
# 22 善德寺旁的坡道，Youtube 裡有人提到他們當年每天要走這條路回宿舍
# 23 往回走向車站的路上，以前的宿舍就在這上草柳區
# 24 沿途有很多豪宅，獨門獨戶還有院子應該可以叫豪宅了吧
這次高座海軍工場舊地之旅並沒有了卻一樁心事的感覺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我只是一時心動自作多情了一下
這一年來我的心態漸漸在改變，以前我很念舊，現在覺得好像沒有必要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留念與否沒有什麼差別，莫非我也接受了緣起緣滅的說法？
行前規劃時曾試著要跟高座會聯絡，但送出的信件如石沉大海
找得到的最後的信息是三年前他們說他們年老了能參加活動的越來越少
希望高座會有關的第二代或其他的有心人出來延續這個團體
顯然招募不到什麼人，只好讓它自然消失解散了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